满分差等生

  己亥年十二月卅十日，市井比以往嘈杂。妇女握着竹篮採购团圆饭食材，小孩手拿舞狮头蹦蹦跳跳煞是好玩。茶馆的客人边聊着晚上的对策边喝茶，店小二因为拿到更多小费笑得见牙不见眼。
  “闪开闪开！别挡路！”市偷拨开人群往死里逃，他的身后跟着带着草帽的少年。马尾随风飘逸，市偷的速度比少年逊色多了。腾空前翻，少年落在市偷面前拔剑扣着小贼的脖子。市偷动弹不得，惊悚的神情对上少年的嗤笑。
  令狐雅溪，着实非同凡响！
  《满分差等生》恆生出的江湖平行世界，仅此一集正式揭开序幕！
  “区区鼠辈妄想逃离我的追捕，自信十足啊？”我审问着，市偷奋力甩头。人群之外出现赶人声，人群左右排开，果然是官府的人。市偷被押走，我收回剑，抬头看着队伍的老大。
  “谢谢。”
  “待会请吃便可。”
  “行。”司徒岱柚爽快答应，“还有，偷花大盗一事勿忘。
  “没问题，放心吧柚子。”随着大队离开，他摆摆手。
  柚子是官府捕头，我连日抓捕採花贼、小偷、流氓，日子久了便和司徒捕头熟了。
  人称俊美单身捕头司徒岱柚名不虚传，五官端正，冷冽肃穆，眼神凛冽，可远观而不可褻玩。
  八卦着渐散，我戴好草帽走向与闹市截然相反的小胡同，年龄与我相符的他坐在杂物之间抱着双腿瑟瑟发抖。我蹲下，摇晃手里的钱袋，响亮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他的脸粘满尘埃十分骯脏，头发更是乱糟糟，衣衫不整，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被人劫财劫色。邋遢不堪使我动起怜悯之心。
  “钱袋还你，下次小心。”他伸手，我把钱袋搁在他手心，接着摸摸他的头，没想到还挺软。
  “多谢女侠，请问女性尊姓大名？”
  “令狐雅溪，你呢？”
  “轩辕晨睿，我进城找姐姐。”我站起，他一起，我才发觉他高我好多。用手对比一下身高，他真的好高。
  “走吧，给你买衣服。你这副模样怎么上街找姐姐？”侠义之心萌生，我带着他到市集买衣裳。我买了衫、袴、带、袍、履和披风，抱着大纸袋子带他到澡堂门口。我在外面等，他在里面洗澡。
  “呀——！抓贼啊！”
  正当我斜倚柱子闭目养神，对面二楼传来尖叫声，人影从窗台落下跳到屋簷疾走，留下段段剪影。我助跑三步一跃而起，跳到屋簷横樑追逐。他那酒红色的衣着打扮，果然是那偷花大盗！他停在末端，俯视下方。我停在他两米处，他侧头斜视我，上扬的嘴角被纱布遮盖。
  “鼠辈，哪里逃！”
  他举手朝我做出“再会”的动作，瀟洒地跳下。可恶！我追上，从三层楼高的地方看下，已经失去他的踪跡。我跳下，单膝跪地手扶地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在眼前，仿佛方才偷花大盗根本没有出现在这小巷子中。
  罢了，先找轩辕晨睿，再见见那位喊贼的人吧。我进入人流回到澡堂。澡堂门口很多人，要找人得费点力气了。
  “姐姐。”不过会在哪呢？
  “姐姐。”应该会在门口附近。
  “姐～姐。”早知道是这样就该说好地点的。
  “姐姐！”“啊！”
  回身，我才发现有人跟着我一路。他穿着我挑选的青花瓷色衣装，头发高高扎起，配上不知哪来的冠，散发出风度翩翩的公子气息。
  “是你？”
  “是我。姐姐，我跟在你后面唤你三次了。”他苦涩地笑着。我尷尬地挠头，谁知道他会叫我姐姐呢？
  不过他……长得还真俊。
  哎哎，少来，身为正义感爆棚的侠士，抓贼重要。我拉上他前往对面二楼，见过妇女。她边带路边嘮叨偷花大盗的不是，听得耳朵快生茧了。
  “岂慢，你说他偷走你儿子的衣服？”
  “不错！这偷花大盗一定是想偷我的衣服不成，反拿了我儿子的！”妇女大声嚷嚷，情绪波动极其大。
  妇女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但……偷男人的衣服？那小贼这么神通广大，随便就能偷走褻衣啊襦裳什么的，何必退而求其次？
  太奇怪了。
  眉间忽然被点，晨睿露出担忧的表情。
  “姐姐，眉头快拧在一起了。”他说。我扫开，摇头。“不打紧。啊，要帮你找姐姐呢。衙门去过了吗？”
  他摇头摆手，“没关係没关係，抓贼重要。而且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跟着姐姐的同时说不准就遇上了呢？”
  “不要紧吗？今日乃除夕之日。”他摇头。
  “姐姐忙自己的事比较重要。”他摸摸我的天灵盖，善解人意地笑着。他好温柔啊，倘若我也有家人、弟妹，说不定……
  “小溪。”
  柚子不知何时出现，晨睿适时拿开手。
  “你来探查？”柚子点头。他的下属已经进去搜查，只有他和马匹在楼外。出动马也晚了，这偷花大盗果真让衙门伤透脑。
  “半个时辰后老地方见，我请吃茶。”柚子说完便走，工作狂就是工作狂。
  “半个时辰啊～晨睿，咱们四处走走，探查消息。”
  半个时辰后，符禾小馆。我和晨睿从远方就看见小馆打扮得最威严显赫，同时也是唯一一位客人。
  “柚子！”我小跑而至边不断挥手。柚子放下茶杯朝我点头，柜檯的小哥露出灿烂的笑容。
  “小溪～几日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美人君子好逑，老闆多送我们几道小菜唄。”我们各坐一张凳子，老闆送上两杯茶杯。
  “你天天要免费小菜，关照一下我的生意啊。”老闆嘴巴这么说，他依旧走向厨房。
  符禾小馆的老闆夏侯灵安，外号符文。我和岱柚的外号都出自于他。不知何年何月，我和柚子找到这符禾湖边的小馆，然后我俩成为小馆的常客。
  小菜色香味形俱全，价格实惠老闆超好，流连忘返实在不夸张。
  “这一次他偷的是男人的衣裳？”
  “不错。”我灌一杯茶，重重地放杯子，“可恶！又让他逃走。”
  另一边，符文送上小菜便坐在最后一个凳子。
  “小哥，我是夏侯灵安，叫我符文便可。”
  “轩辕晨睿。”
  “那叫你凌晨吧。”符文拿起茶杯与凌晨对碰，一饮而尽。
  “符文，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偷花大盗轩云的事情唄。”符文替茶杯满上，“轩云恶名昭彰，专偷女性饰品。衣裳、褻衣、冠簪、美玉、胭脂水粉等等，他全拿，衙门的人又不知道应该叫他什么，索性开创新名词叫他偷花大盗。”符文递上小菜，“幸亏啊我是男人，誒誒，我刚买了新衣服准备回家过年，如果被偷走了那可怎么办？”
  “新衣服？不会是白色袍子绿色花纹，係上带子的？”
  “对对！你怎么知道？”
  凌晨指向前方，符文循着手看过去。酒红色服侍的人手里抱着符文的新衣服摆出正打算迈开步伐的姿势看过来。
  “我勒个去，偷花大盗啊！”
  符文的大叫打断我和柚子的对话。轩云那小贼出现了！我和柚子一起站起来追向他，他逃向湖畔打算用轻功逃离。
  怎么可能再让你逃走！我加快速度比他更早踏在湖面挡在他前面，身后有柚子守护，他陷入两难窘境。符文和晨睿随后跟上，看见我和柚子准备拔剑的情景。
  “偷花大盗轩云，还不束手就擒？”我拔出剑，剑刃紧贴他的脖子。他不淡定地看着我，接着长叹一口气。腋下夹着符文的衣服，偷花大盗终于举手投降。
  符禾湖畔，轩云跪在地上，手被拷上。
  “说，为什么行窃？”柚子单膝蹲下直视轩云。轩云嗤笑，不回应。他的眼神不时瞟向晨睿的方向，而晨睿也不断审视他。
  他俩认识？
  我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给我一点时间理清。
  “呼幸好幸好，我的衣服还在，免得吃团圆饭时尷尬。”符文抱着他的衣服转圈圈。
  对了，团圆饭！今日是除夕，说不定轩云这么做另有苦衷！记得方才的半个时辰我和晨睿聊天时提及这个话题……
  “要是今天找到你姐姐，晚上就能吃团圆饭了！”
  “姐姐羡慕？”
  “当然！我自小一个人闯荡江湖，没有吃过团圆饭。所以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姐姐的！”
  “嗯！找到我的姐姐，一起吃团圆饭。你也要一起。”
  “我？”
  “虽然贫困，但姐姐就是姐姐。”他天真地笑着，“一起吃的饭才叫团圆饭。”
  “柚子，让开。”
  我好像知道什么了。
  我走向轩云蹲下，伸手拉掉他的面巾。清澈的眼睛、白皙的肌肤、红润的小嘴，偷花大盗轩云果然是女儿身！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轩辕晨睿的姐姐。”看向晨睿，他的表情证实我的话语，“偷男性衣服是想给弟弟穿，所以前些日子偷的东西是给自己准备的对吧？”
  轩云小幅度点头。
  “你想给弟弟一个美好的除夕夜，于是离开家，到这里做准备，刚才若是行窃成功，你打算回家过年对吗？”
  一片死寂，突然，轩云大哭起来。晨睿上前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四周顿时繚绕不一样的氛围。
  轩辕一家无父无母，双生姐弟相依为命。心血来潮，姐姐想给弟弟一个普通人觉得习以为常的除夕夜，于是元旦那天便偷偷离开家打算从市井百业中挑选几种筹钱。不巧某次意外，钱全没了。姐姐狗急跳墻，利用自己一身好武功进行行窃，短时间内她确实拿到很多必需品，却成为恶名昭彰的偷花大盗。
  为了弟弟，她认为一切非常值得。年三十，她不忘回家过年。
  “柚子，放了她吧。”
  “什么？小溪，你疯了吗？我要怎么和独孤大人交代？”柚子难得动怒。
  “至少今晚，让她和弟弟团聚，求你了。”啪嗒一声，我在柚子面前跪下。
  “姐姐！？”晨睿放开轩云，连同符文不断想把我拉起来。我纹丝不动，心意已决。
  “一切责任由我一人承担！”
  “唉，你吓到我了，小溪。”柚子蹲下，摸摸我的头，第一次露出非常柔和的浅笑。
  “责任，我们一起承担，起来吧。”柚子旋身解开手銬，严厉地警告轩云不准逃离。轩云笑着点头，解开身上的酒红色外袍，她已经穿上美丽的衣裳，头发也盘得整整齐齐，大家闺秀的气质让人完全想不到她会是偷花大盗轩云。
  “我是轩辕晨云，我为以往的事情道歉，也和你道谢，小溪。”她朝我深深鞠躬，“未来，我的弟弟交给你了。”
  “没问题，对吧？”我看向晨睿，晨睿用力点头。
  “我很喜欢小溪，会永远跟着她的，姐姐安心吧！”
  等等什么！？我差点咳出心脏。他刚刚……是在和我告白！？我……我是不讨厌他，但不会太快了吗？
  我看向晨睿，晨睿并不觉得很快。
  “方才我确认她的年纪，其实小溪小过你们。”符文抱腹忍笑，“所以你叫错好久啦凌晨。”
  “欸是吗？”凌晨乾笑几声，惹得大家爆笑。笑声之中，没人发现凌晨的另一隻手牵着我的手腕。
  符文和柚子各自回家吃团圆饭，符文留下小馆和佳餚让我和轩辕姐弟一起吃饭。灯笼照亮小馆，远方的湖面随着涟漪而波光粼粼。相信在各家各户都在享用这意义非凡的团圆饭，不管贫穷富贵、市里市外、结拜亲生，在一次吃饭便是一顿完美的团圆饭。
  我捧着茶杯看着月亮，凌晨比肩而立。
  我们是否在看着一样的月色？
  柚子卸下官服，站在窗台前换上便装。
  是否在彼此记忆里產生交集？
  符文撕下鸡腿的一大块肉，眼神正好看见窗外的月亮。
  是否在明日继续相见？
  晨云喊我们回去继续吃；
  未来充满不可描绘的未知数，被高山阻挡，被深海填满。
  柚子被姐姐叫上吃饭；
  把握当下，与每一份羈绊、亲情团圆，
  符文被妈妈唤回现实让他多吃点。
  这就是除夕之夜的真諦。
  除夕快乐，新年快乐。己亥年，咱们一齐加油。
  —《满分差等生》番外堂3：《满分差等生》之江湖除夕日完—